隋机劝退

【仏英】嫉妒 1

第一部  庄严


1 庄严


        他的面前是一杯柠檬苏打水。咖啡馆里淡淡地漂着一层肖邦,覆盖住半凝固的空气。隔着一层流苏帘,他看到波诺弗瓦坐在一旁的咖色沙发里,隔板挡住了与他畅谈的另一半。


        他微扬着脸,不慌不忙地谈吐,肘关节搭在桌面,身体前倾,深情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对面,时不时让含情脉脉浅浅地浮在脸上。


        他在与女人讲话。亚瑟笃定地别过脸去,懒得再看一眼。无聊的只言片语融在管弦乐中流动,他有时在听,有时不在,翻过了十几页纸张,什么也没留在大脑里。他恼火异常。


        过了一会儿,弗朗西斯站到了他旁边,惯常的嘲讽后他端起亚瑟面前的晶蓝色杯子,让它见了底。惯常的拒绝后,亚瑟赚来一杯免费饮品,应邀坐到了弗朗西斯旁边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一杯柠檬苏打水。”亚瑟落座,挑衅似的看看弗朗西斯。对方置若罔闻,啜了一小口拿铁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们在谈安格尔。”弗朗西斯说。


        他们将谈话继续,无非是关于永恒、关于平静。弗朗西斯从意向中说安格尔理解了人类永恒的欲望,女孩坚持说他对欲的剔除使得纯粹的美圣像化。女孩金发,美的平淡无奇,既不能勾出幻象,也不能满足贪欲。她穿了件纯白的高领毛衣,仿佛一张灰色的纸平静地躺在白帆布包里,偶尔能唤起一些人们对美的共性认知。


        点头,蹙眉,笑眼,手势,温柔的驳斥,同一张桌子。一男一女在玩着互相捕猎的游戏,而亚瑟在等着他的苏打水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亲爱的,说几句。”弗朗西斯转向亚瑟。女孩有些吃惊,但他们都懒于解释他们既非亲也不爱的关系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没什么好说的,我不爱安格尔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总能说说不爱他的理由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虚假。”亚瑟断言,像个专断的暴君,他盯着膝头的《钟楼》,“我找不到什么能打动我的情感机制,他从不给真正的生活留一席之地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他发现生活凝炼不出诗化表达,为何不能诉诸精神领域?”女孩说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但你无法否认,他只能内外求索。而无论是理念的东西还是现实的东西,哪个都谈不上永恒。”亚瑟说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认为源头的短暂无法创造能长久留存的事物?”弗朗西斯叫道,“你抹杀了一种人类已现端倪的潜力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亚瑟嗤笑一声:“说说看,你从安格尔那儿看出什么潜力了?”


        弗朗西斯愣了一下,他的手指伸展又蜷回,在白瓷杯的侧壁浅浅地滑过几回,最后,他抬起眼睛说道:“庄严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亚瑟瞪大眼睛,发笑的冲动正在横冲直撞,古怪地延展。他努力压下嘴角,掩饰得没有丝毫破绽。他本身不否认庄严,他是被乔治•桑维纳斯弗朗西斯和庄严的奇妙组合逗乐的(乔治•桑:肖邦的情人,拥有一支庞大的情人队伍,肖邦为她创作颇多;维纳斯:安格尔几幅代表作的主人公,这位爱与美之神同样拥有一支可观的情人队伍;弗朗西斯:老天,似乎是唐璜在世)。


        庄严。迈出了庄严,才是波诺弗瓦目之所及的领域。


        亚瑟看着他,这双眼睛早已习惯于平静地跟随弗朗西斯,它们目睹他从一个肉体大跨步越向另一个,穿梭、调笑、不停留,搓燃爱火再将其随意溺死在爱河里,其频率之快、密度之高俨然是一种天赋的外现。但凡他的灵魂能对庄严有一点点的领会,像他嘴上说的那样好,他们的生活就会少了许多笑话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好吧,你谈到了庄严。但凡你拥有过一桩庄严的情感,我就会相信你的鬼话。”弗朗西斯看到他多年的挚友像往常一样陷进了沙发里,这表明他想结束他的发言,“现在,跟你的女友说说吧,庄严是什么,但我劝你最好再去谈永恒的欲望,不至于让谈话走上岔路,在夜晚来临前终结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女孩微笑着,什么都没说,这说明他们彼此心知肚明,这让弗朗西斯立即决定了要与她发展一段。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关于庄严的种种,生命的庄严,情感的庄严,以及他为什么要说出那个词来。他的档期很空,对过分燃烧激情有所疲惫,再说了,他经营这类关系已经手到拈来。


        他们一直坐到了五六点钟。最后,弗朗西斯说:“我说,我们为什么不找家酒吧呢?”


        他们起身,也摇醒了一旁昏昏欲睡的亚瑟,亚瑟木然地站了起来,膝头的书“啪”地落到地上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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